作者 | 武丽娟
编辑 | 吴婷婷
来源 | 独角金融
2019年，ST康美（600518.SH，原名“康美药业”）被查出3年财务造假近900亿元，被处以罚款60万元的顶格处罚；董事长马兴田、副董事长许冬瑾等6人，也被禁入市场。
如此巨额的财务造假案，是如何做到的？监管公布的一份文件，再次对部分案情做出还原，ST康美并非“单独作战”。
近日，证监会官网公布一份处罚决定，广东正中珠江会计师事务所（简称“正中珠江”）因审计ST康美未尽到勤勉尽责，被罚没5700万元。
正中珠江与ST康美合作19年，又为其财务造假“保驾护航”三年，联手创造了A股史上最大造假案，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被倒罚一大笔。
1 正中珠江为康美药业造了哪些假？
正中珠江是广东省排名第一的会计师事务所，成立于2000年，2017年度业务收入4.92亿元，排名全国第22位。从ST康美2001年上市开始，和正中珠江的“情缘”就未中断过，最了解ST康美财务状况的除了董事长马兴田之外，或许就是正中珠江。
仅从有收费记录的2002年开始，正中珠江累计向ST康美收取3235万元的审计费用，平均到每年高达190万元。
从2012年开始，ST康美的财务问题不断受到媒体、投资者、第三方机构的质疑。2018年前后，质疑声更盛，其股价也一度因舆论遭重挫。
2019年4月，康美药业发布公告，自曝2017年虚增299亿元货币资金。随后，证监会发文称，调查发现康美药业2016~2018年连续三年财务造假——从2016年到2018半年度，分别虚增货币资金225.49亿元、299.44亿元、361.88亿元。
但与其合作19年的正中珠江，在ST康美造假的2016、2017年，均对其财报出具了“标准无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直到造假问题坐实，2019年4月28日，正中珠江为ST康美2018年财务报表出具了保留意见。
ST康美连续多年的巨额造假，正中珠江难辞其咎。
近日证监会公告，决定对正中珠江会计师事务所责令改正，罚没5700万元；对杨文蔚、张静璃、苏创升三人给予警告，并分别处以10万元罚款；对刘清给予警告，并处以3万元罚款。
杨文蔚、张静璃、刘清三人系ST康美财务报表审计报告签字注册会计师，苏创升为ST康美2016年和2017年年度审计的项目经理。
来源：中国证监会官网
独角金融（微信号：uni-fin）注意到，2017年财政部对17家会计师事务所进行会计执法联合联动检查中，正中珠江便被点名。2019年4月之后的一年时间，正中珠江共收到十次监管行政处罚。
对于这个处罚力度，有网友感慨审计行业的心酸：“考最难的试，干最重的活，拿最少的钱，背最大的锅”。
那么，正中珠江因ST康美造假被重罚到底冤不冤？
此次处罚决定书记载了正中珠江存在的多项违法事实：
首先，ST康美2016年、2017年、2018年连续三年的年报均存在财务虚假记载，正中珠江为其2016年至2018年出具的审计意见同样存在虚假记载。
其次，2016年和2017年年报审计期间，正中珠江未对ST康美的业务管理系统实施相应审计程序，未获取充分适当的审计证据。
此外，正中珠江对ST康美2016年、2017年、2018年财务报表的审计存在缺陷。主要表现为风险识别与评估阶段，部分审计底稿存在缺陷；对ST康美货币资金和营业收入科目的风险应对措施存在重大缺陷。
比如，审计底稿中记载的审计人员对部分账本进行现场核查，实际上并未执行；原本应由审计人员从银行直接获取、重点审查的凭证，实际并未通过银行，而是从ST康美相关负责人处拿到的虚假凭证；ST康美货币资金科目获取的相关银行函证、对账单存在明显异常或相互矛盾，正中珠江却并未进一步核查……甚至苏创升在明知ST康美2016、2017年实际业绩与账面业绩存在差别，正中珠江不仅不严格审计，反而配合该公司财务人员拦截询证函、伪造走访记录作为审计证据。
身为把门人的审计机构，不仅不能有效监督，反而助上市公司任意玩弄账目游戏，用提前制作的假银行对账单、资信证明，伪造走访记录作为审计证据，帮助客户“解决问题”，把“假账”做好。
由于案发时间是在新《证券法》实施之前，因此证监会的处罚是按照2005年的《证券法》，对ST康美的顶格处罚也只有60万元。
对于部分网友“主犯罚的轻，从犯却重罚”的质疑，上海汉联律师事务所宋一欣律师解释到，这个处罚是有法可依的，据2005年的《证券法》第二百二十三条，对中介机构处以业务收入1倍以上5倍以下的罚款。2016年至2018年，正中珠江从ST康美获取的审计费，合计1425万元，此次被全部没收，并被处以3倍罚款4275万元，合计罚没5700万元。
证券市场“看门人”打瞌睡要付出代价，更何况是装睡的看门人。
监管此次对正中珠江的不手软，也释放了对参与违法违规行为的中介机构从严从重处罚的强烈信号。
2 900亿造假案后，投资者索赔已在路上
“意济苍生苦与痛，情牵天下喜与乐”，2007年，一首由李冰冰、任泉主演的MV《康美之恋》曾传唱一时。作为市值千亿的A股医药板块龙头企业，ST康美也成为广大投资者竞相追逐的白马股。
不幸的是，“浓眉大眼”的白马股变成了黑天鹅，造假事情败露后，ST康美股价大跌，一众股民踩雷。
从2018年最高点约27元/股的价格，到3月22日2.12元/股，ST康美至今市值蒸发已逾千亿。
ST康美的60万处罚只是个开始，目前涉案人员已被证监会移交司法机关，相关中介机构的追责也在继续。事实上，众多投资者目前已经陆续向ST康美提起诉讼。
东方财富Choice数据显示，截至2018年12月31日，ST康美股东数为22万户。
新《证券法》已引入了代表人诉讼制度，踩雷的投资者可以等待康美药业索赔案的集体维权，获得索赔。宋一欣律师提出，2017年4月20日至2018年10月15日期间买入ST康美股票或债券等证券市场公开发行产品，并在2018年10月16日及之后卖出(回售)或继续持有的受损投资者，可以办理索赔登记。除包括ST康美普通股股东，还包括债券持有人与优先股股东：15康美债（122354）、18康美01（143730）、18康美04（143842）、康美优1(360006)。
如今，正中珠江被证监会处罚意味着股民维权索赔案可以把正中珠江作为第二被告进行索赔。宋一欣律师认为，除了审计机构，康美的保荐机构、后续发债发股的承销商等相关中介机构也负有连带责任。
2月10日，ST康美发布一则收到广州中院《民事裁定书》的公告，首批11名原告推选2名拟任代表人提起起普通代表人诉讼，诉请赔偿损失金额共计41.22万元。
来源：巨潮资讯
3 “看门人”为何屡变“放风者”？
近年来，国内知名会计所、全球“四大”会计所接连曝出审计“丑闻”。
2018年8月，大华会计师事务所被证监会合计罚没626万元，原因是2013-2015年间，佳电股份（000922.SZ）累计利润造假近4亿元。
2019年，康得新、辅仁药业先后“爆雷”被立案调查，康得新被曝出账目上150亿现金“不翼而飞”，涉重大财务造假；辅仁药业则被实名举报，涉嫌虚增资产近17亿元，曾经的内资审计第一大所瑞华作为二者的审计机构迎来至暗时刻。
2020年年末，一员工发布超过50页的PPT，将德勤造假事件公之于众。当日，知名会计师事务所安永也被前员工举报，涉及上市公司信威集团。两大知名会计师事务所相继被前员工举报，撕开了审计行业的遮羞布。
资本市场中介机构作为“看门人”，对上市公司起着监督作用，维护着资本市场生态。然而，一些中介机构在执业过程中不仅未能勤勉尽责，甚至与上市公司等相关主体串通一气，实质上已经沦为违法违规者的“帮凶”。我国注册会计师审计的独立性权益也多次受到公众质疑。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会计学院副教授陈波曾发表一篇题为《保持审计独立性为何这么难？》的文章，在他看来，审计可能是唯一一个收了客户的钱，还要把真相说出来的职业。要保持其独立性，首先，要从制度设计上解决审计师的选聘权配置问题，切实切断审计师对于企业管理层的经济依赖性。还要要改善会计师事务所的生存和发展环境，改变审计市场上供求关系失衡的格局。此外，会计师事务所应该提高独立性事项的管理水平和能力，克服信息不对称因素给审计独立性造成的不利影响。
2020年3月1日起正式施行的新《证券法》，除了市场关注的推行证券发行注册制度外，最重要的就是显著提高了证券违法违规的成本，大幅提高对证券违法行为的处罚力度。
新规取消了审计、评估机构从事证券服务业务的资格审批，改为备案管理。监管机构将通过强化中介机构事中事后监管、加大违法违规处罚力度，促使中介机构加强业务风险管理水平，建立自我约束机制，进一步压实中介机构市场“看门人”的职责。
中介机构应以保护投资者利益为价值依归，以维护证券市场秩序为使命。任何与法律法规对抗、不敬畏风险、伤害投资者的行为，最终必然要受到市场和法律的惩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