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时代商学院
作者|孙一鸣
编辑|雷映
IPO项目“一查就撤”“带病闯关”的侥幸心态，饱受资本市场诟病。
2月9日，新任证监会主席吴清上任后，证监会对IPO链条违法行为重拳出击。公告显示，尽管上海思尔芯技术股份有限公司已主动撤回IPO申请，但该公司及高管仍因财务造假行为合计被罚1650万元。该案由此成为新《证券法》实施以来，证监会查办的首例在提交IPO申报材料后、未获注册前的欺诈发行案件。
监管的态度日趋明朗。2月18—19日，证监会召开系列座谈会听取意见建议。其中，与会代表建议严把IPO准入关，加强上市公司全过程监管，坚决出清不合格的上市公司，从根本上提高上市公司质量。
在此背景下，新年伊始，海通证券（600837.SH）连续接到两张IPO业务罚单就不难理解了。
1月5日，深交所向海通证券以及保荐代表人陈城、景炀下发监管函，责令改正擅自改动招股书、未履职尽责等多项违规行为；1月29日，上交所对海通证券及3名主要负责人、2名保荐代表人分别采取监管谈话、监管警示、通报批评等监管措施和纪律处分。
事实上，海通证券保荐的上述两个IPO项目“一查就撤”，并非个案。
“IPO撤回潮”下，海通证券二度受罚
A股实施注册制以来，鼓励优质创新企业上市。这有助于优化市场资源配置，推动我国科技创新和实体经济转型升级。
不过，在注册制之下，IPO市场仍存在部分公司“浑水摸鱼”，试图“带病闯关”的情况。
据Wind数据统计，2019年6月13日（科创板正式开板之日）—2024年2月21日，四年多时间，A股终止IPO的企业数量高达724家。其中，终止（撤回）的企业有559家，终止审查的企业有100家，终止（审核不通过）的企业有43家，终止注册的企业有22家。
按发行制度看，同期，在注册制下，以撤回材料方式终止IPO（含终止注册）的企业高达585家；在核准制下，因主动撤回材料终止审查的企业亦有96家；注册制和核准制下共有43家企业被否。
不难发现，不管是注册制还是核准制，撤回材料是IPO终止的主流方式。规模如此庞大的“IPO撤回潮”，折射出IPO企业“带病闯关”“一撤了之”的怪象。
但监管的风向已经转变，主动撤回不等于可以免罚。
2024年1月5日，因在江苏沃得农业机械股份有限公司（下称“沃得农机”）IPO项目中，存在擅自改动招股书、未履职尽责等多项违规行为，深交所向海通证券以及保荐代表人陈城、景炀下发监管函。
在现场检查中，证监会发现，沃得农机存在隐瞒实控人股权被司法冻结、关联方资金拆借发生额披露不准确、跨期确认收入、内控有效性不足等问题。现场检查后，沃得农机于2023年10月主动撤回材料，终止IPO。
继年初被深交所开出罚单后，1月29日，海通证券因保荐业务违规再次收到上交所罚单。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保荐的IPO项目是二次申报，但在受理阶段便遭上交所现场督导，随后，该IPO项目以主动撤回材料告终。
据上交所处罚公告，因存在首发保荐业务履职尽责明显不到位、投行质控内核部门未识别项目重大风险及对尽职调查把关不审慎等缺陷，海通证券及3名主要负责人、2名保荐代表人被上交所分别采取监管谈话、监管警示、通报批评等监管措施和纪律处分。
上述公告还显示，海通证券的保荐代表人晏璎、谢丹未能勤勉尽责，未对发行人是否存在未清理完毕的体外资金循环开展有效核查、未充分关注发行人是否存在跨年度调节收入风险、对发行人毛利率及成本核查不到位。
2023年保荐失败率达47.62%，副总姜诚君被警示
需注意的是，在该次处罚中，海通证券投行业务三道防线失守，时任保荐业务负责人姜诚君、时任内核负责人张卫东、时任质控负责人许灿对上述违规行为负有责任，未能审慎勤勉执业，因此三人被上交所予以监管警示处罚，并要求三人携带有效身份证件到上交所接受监管谈话。
据海通证券2022年年报，上述被罚的保荐业务负责人姜诚君多年来一直在海通证券投行部门担任要职。姜诚君于2017年3月起担任海通证券总经理助理、董事会秘书，2017年4月5日起担任该公司联席公司秘书、联席授权代表。2000年8月—2023年3月，姜诚君在海通证券投资银行部、投资银行总部工作，先后担任投资银行部副总经理、投资银行部副总经理(主持工作)、投资银行部总经理、投资银行总部总经理，其间曾兼任海通证券投资银行委员会主任、资产负债配置委员会委员。另外，公告显示，2023年6月30日，姜诚君被聘任为海通证券副总经理；同日，裴长江被聘任为该公司董事会秘书和联席公司秘书，赵慧文被聘任为该公司合规总监。
2022年年报显示，姜诚君当年年薪高达317.76万元，在该公司所有董监高中年薪位居第二。
在今年1月收到上述罚单后，海通证券再度出现保荐项目撤回行为。
2024年2月5日，据上交所发行上市审核网站的更新信息显示，澎立生物医药技术（上海）股份有限公司及其保荐机构海通证券撤回发行上市申请，上交所终止其发行上市审核。同月20日，因保荐机构海通证券撤销保荐，上交所终止对大连科利德半导体材料股份有限公司的发行上市审核。
海通证券保荐的上述两个IPO项目“一查就撤”，并非个案。
2023年2月，被抽中现场检查一个月后，尚未进入问询阶段的浙江羊绒世家服饰股份有限公司（下称“羊绒世家”）就选择主动撤回申请，其保荐机构亦为海通证券。
随后不久，2023年6月，海通证券因多个IPO项目“一查就撤”遭上交所警示。上交所彼时对海通证券下发的监管函显示，发行上市审核期间，在上交所对河南惠强新能源材料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下称“惠强新材”)、明峰医疗系统股份有限公司（下称“明峰医疗”）、上海治臻新能源股份有限公司（下称“治臻股份”）3个项目分别发出《保荐业务现场督导通知书》后，在实施现场督导前，作为保荐机构的海通证券均选择主动撤销这些项目的保荐。
上交所在监管函中指出，本所在执业质量现场督导中亦发现，海通证券在保荐业务内部质量控制方面，存在投行质控、内核部门项目风险识别不足以及意见跟踪落实不到位、项目底稿验收与归档管理不到位、质控部门现场核查有效性不足等薄弱环节。
2022年年报显示，2017年4月起，姜诚君担任海通证券投资银行总部总经理。
那么，自A股2019年6月推行注册制以来，在其主持工作之下，海通证券的IPO保荐业务发展成色如何？
据Wind数据统计，2019年6月13日—2024年2月21日，注册制下，海通证券合计撤回32个IPO项目，撤回项目数量位居行业第六。
另外，按已完结IPO项目（指已发行和已终止项目）统计，2023年，海通证券保荐的IPO企业共有42家已完结。其中22家企业成功发行上市，20家企业终止IPO，保荐失败率（终止数量占比）为47.62%。
曾因财务造假案成被执行人
需注意的是，除了频频撤回IPO项目外，海通证券还被曝卷入保荐企业财务造假案。
据《证券时报》报道，在2月18—19日证监会召开的座谈会上，参会代表普遍关注上市公司监管，认为一些上市公司质量不高，甚至有的上市目的不纯，以“圈钱”“套现”为目的，严重影响投资者信心，必须严厉打击。
需注意的是，2023年，海通证券保荐上市的科创板企业卓锦股份（688701.SH）被曝财务造假。该公司于2021年9月登陆科创板，募资2.51亿元。
上市次年，卓锦股份业绩就大变脸。2022年，该公司营业收入为2.46亿元，同比下滑40.5%，一改上市前高增长态势；归母净利润为-9385万元，同比下滑646.46%，由盈转亏，为2018年以来首亏。2024年1月31日，该公司发布业绩预告称，其2023年的归母净利润预计为-1.1亿元至-1.3亿元。
2023年5月，卓锦股份收到证监会下发的《行政处罚决定书》。该公告显示，经查，卓锦股份在2021年上市当年虚减营业成本2796.52万元，虚增利润总额2705.67万元，占当期披露金额的比例分别为11.47%、57.84%。卓锦股份时任董事长、总经理卓未龙组织实施案涉行为，时任财务总监、董事姚群英参与案涉行为。对此，证监会对卓锦股份及4名时任高管给予警告，合计处罚款800万元。
无独有偶，海通证券保荐上市的科创板企业晶华微（688130.SH）亦发生类似情况，该公司于2022年7月登陆A股，募资10.48亿元，超募1.7亿元。
上市次年，2023年4月，晶华微突发公告称，需要对前期会计差错及定期报告进行更正，涉及2022年半年报、2022年三季报。2023年8月，该公司再次对上述两份财报进行会计差错更正。据更正后的最新数据，2022年上半年、前三季度，该公司营收分别虚增2669.78万元、2830.74万元，占当期披露金额的比例分别为28.09%、24.74%。2023年10月，晶华微及相关高管收到浙江证监局下发的警示函。
2024年1月31日，晶华微发布业绩预告称，其2023年的归母净利润预计为-1900万元至-2300万元。按此业绩预告，晶华微上市次年就由盈转亏，而2021年该公司归母净利润达7735万元。
此外，2023年，海通证券还因奥瑞德（600666.SH）财务造假案成为被执行人。
天眼查显示，2023年8月28日，在证券虚假陈述责任纠纷中，海通证券、奥瑞德、大华会计师事务所等一同成为被执行人，执行标的金额均为35.13万元，案号为（2023）黑01执3264号。
根据监管部门出具的行政处罚决定书，奥瑞德在2016年上半年至2018年三季度出具的十份财务报表均存在虚假记载。2021年10月，因海通证券对奥瑞德借壳上市持续督导未勤勉尽责，证监会对海通证券处以责令改正，没收其财务顾问业务收入100万元，并处以300万元罚款。
在债券承销方面，海通证券同样陷入财务造假案。2021年6月，因永城煤电控股集团有限公司（下称“永煤控股”）未如实披露资金归集控股股东情况，在2017—2020年累计虚增货币资金861亿元，证监会对永煤控股给予警告，并处以300万元罚款，对永煤控股6名高管合计处罚款230万元。而海通证券作为永煤控股的债券承销商，亦涉案其中并受罚。
2023年保荐新股近六成破发
值得一提的是，海通证券于2023年成功保荐22家企业上市。截至2月22日，其中已有13家企业的股价跌破发行价，占比为59.09%；有6家企业在2023年前三季度营收同比下滑，占比为27.27%；有11家企业在2023年前三季度归母净利润同比下滑，占比为50%。
在上述归母净利润同比下滑的11家企业中，裕太微-U（688515.SH）尤为引人关注。2023年前三季度，该公司营收同比下滑44.96%，归母净利润同比下滑1935.41%，降幅在22家企业中居首。据2023年业绩预告，该公司预计其2023年的归母净利润为-1.74亿元到-1.4亿元，而2022年该公司归母净利润仅为-40.85万元，亏损额进一步拉大。
2月23日，证监会首席风险官、发行司司长严伯进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证监会系统坚持以投资者为本，从严审核拟上市企业，对违法违规、侵害投资者利益的行为严惩不贷，用监管的威慑力让企业不敢“带病闯关”，从源头上提升上市公司质量。企业上市后，财务真实性仍是日常监管的重中之重。证监会将综合运用定期报告监管、现场检查等多种方式，循环筛查高风险可疑类公司，发现财务造假、欺诈发行的依法立案查处，情节严重的移送公安机关追究刑事责任。
2月21日，就投行业务未履职尽责被罚、保荐项目“一查就撤”等问题，时代商学院向海通证券发函并致电问询，截至发稿，对方仍未作回复。
